都市怪谈之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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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看下一组简讯。昨日晚八点，我市X区公安局接到报警，报案人声称他在清扫某栋居民楼楼顶天台时，发现了近日我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的尸体，死亡原因初步判断为自杀。据报案人称，他曾亲眼目睹该名犯罪嫌疑人行凶杀人，但当时由于担心遭到报复就没有选择报警。直至昨天意外发现该名犯罪嫌疑人的尸体才与警方取得联系。案情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中，相关进展本台将持续跟进为您报导。”
1
好疼。
这是高天鹤以人类的身份活在世上时，出现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个小时前，他被那个连环杀人犯害死在楼顶天台的水箱旁边。
那把水果刀是他眼睁睁看着穿过他最爱的花衬衫插进心脏里的。
生前最爱干净的高天鹤不能忍受那么多血弄脏他最爱的衬衫，但比这更加让他无法容忍的是，那个心狠手毒的犯罪分子居然将凶案现场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清理，不但把水果刀塞进他手里伪装成自杀，甚至还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跑去警察局报了案，并且声称亲眼见到他的作案过程，当时没报警只是因为害怕，现在他自杀了才敢去找警察。
狗屁！高天鹤狠狠地啐了一口，他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副仁慈憨厚的面相瞒天过海而已，要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胆小怕事，又怎么会因为老婆偷情一气之下杀死那对奸夫淫妇后开始报复社会，看谁不顺眼就杀谁呢？
如果不是警察根本看不到高天鹤也没办法听到他说话，高天鹤真想当场指认凶手，让警察们把那个恶棍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本来莫名其妙被害死了就够让高天鹤窝火的了，再加上那个恶贯满盈的犯罪分子居然把罪名嫁祸给他，让他死了还要蒙受不白之冤。高天鹤只能默默祈祷这群警察能查出真相，还他一个公道。哪知犯罪分子前脚一走，这帮废物点心后脚就开始欢呼老天有眼恶有恶报，终于不用再加班忙这个案子了。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高天鹤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动手替天行道。
于是他回到了案发现场，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把搜集到的证据狠狠甩在那帮废物们的脸上。
然而现实很残酷，狡猾的犯罪分子将现场的脚印和指纹清理的一干二净，而现场所有的证据全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高天鹤——天台上沉积的灰尘上只剩下了高天鹤的鞋印，水果刀刀柄也被擦干净之后塞进了高天鹤手里，天台上也没有监控，任谁看都是个自杀现场。
愤怒的高天鹤绝不肯就此罢休，没有物证他还可以找人证。
他相信对面大楼那么多人家，一定会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为他作证的。
2
简弘亦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个浑身是血还看不清楚脸的人，拼命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他试图向街道两旁的人呼救，然而那些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没有人注意到他。
简弘亦醒来之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定是因为前一晚没休息好才会这样的。简弘亦边安慰自己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冰箱前拉开拉门倒了杯牛奶送进了微波炉里。两分钟后随着“叮”声响起，简弘亦把热好的牛奶取出来，打开餐桌上摆着的收音机收听电台。
一阵“呲呲啦啦”的声响过后，收音机里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电台的女主播在与一位热心听众进行电话连线，打来电话的听众是个听上去年纪并不大的女孩，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啜泣声，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可以大概得知，她向自己心仪的男生表白，却遭到了拒绝。那个男生也非常过分，不仅当众拒绝了女孩的告白，还伙同自己的朋友们当众嘲笑她不自量力。
简弘亦没有听到后面女主播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他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在餐桌上，关掉了收音机。
他和这个女孩有相似的遭遇。
大学生活接近尾声时，性格内敛的简弘亦曾经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暗恋许久的系花写了一封文采飞扬的情书，甚至还咬咬牙拿出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束鲜花，在情人节那天晚上的女生宿舍楼下等到了系花，鼓起勇气红着脸向她告白。系花残忍地拒绝了他，不仅撕碎了他的信，还说他跟社会脱节，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表白。那之后还说了些更加难听，简弘亦一直记在心里没法忘记同时也不愿想起的话。
那天之后关于简弘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各种五花八门的故事版本传遍了整个校园，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简弘亦从此再也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甚至还患上了严重的人际交往障碍症。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抗拒与身边的任何人沟通，拒绝任何社交活动，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保护膜。
简弘亦大多数时间觉得，自己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反倒轻松自在，自己谁也不用打扰，谁也不会来打扰自己。
直到他做了那个噩梦。
那之后的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做梦境内容差不多的梦，甚至还愈演愈烈，变得跟电视连续剧一样。
头一天他梦见的那个浑身是血抓着他不放的人，第二天还是一样抓着他不放，但是多了和他沟通的声音，是单音节的字。他大致能分辨出那个人在说类似“求”和“救”的字音。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差不多能看清那个人的脸了，是个清秀俊美的年轻男人，打理得整齐干净的一圈胡须勾勒出他漂亮的下颌线，一双眼睛像是哭过一样泛着红，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花衬衫，跟他对话的内容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简弘亦终于听见了一句清晰完整但仅有六个字的话。
求求你，救救我。
3
“子棋，你得帮帮我。”
坚持了一晚上没阖眼的简弘亦蓬头垢面、顶着两只掉到下巴的眼袋和活像是挨了顿揍的黑眼圈戳在龚子棋家门口。
龚子棋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简弘亦的邋遢造型，而是简弘亦主动上门这件事足够让他受到惊吓了，他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进来说。”龚子棋弯下腰拉开鞋柜门给简弘亦拿拖鞋：“顺便我们小声点，方方还没起。”
简弘亦点了下头之后直奔主题：“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一直在求我救他，我现在不敢睡，我怕一闭上眼睛就能见到他。”
龚子棋给简弘亦倒了杯水后坐在他面前揉了揉眼仔细端详了一阵后叹了口气：“人家就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躲也没用。”
“找我的？”简弘亦瞬间吓白了脸：“他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这个问题我等会儿回答你，你先告诉我你都梦见什么了。”龚子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着了叼在嘴里。
“第一天晚上我只是梦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拉着我不放，前天晚上我听见他在跟我说话，但只是几个字。昨天晚上最恐怖，我看见他的脸了，是个男的，”
“是个男的，”龚子棋吐出一个烟圈接过他的话往下说：“头发有点儿长，留着胡子但是不邋遢，穿着花衬衫，对吧？”
“对。”
“我跟你实话说，你别怕。”龚子棋在烟灰缸里弹掉了一块烟灰：“前阵子的连环杀人案听说了吧，他就是最近的一个受害者，并且还被栽赃陷害成了凶手，但他现在死无对证，没办法告发凶手，就只能求你帮忙。”
简弘亦沉默了好久后才又开口道：“你本事那么大，一定有办法把凶手缉拿归案的，你帮警察把这个案子破了，他一样可以沉冤昭雪啊。”
龚子棋看了他一眼，用力吸了一口烟之后把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你早晚会明白为什么我选择不出面的。”
4
简弘亦终于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一次见到了高天鹤，他像前几个夜晚一样挣扎了一阵后，突然想起白天龚子棋跟自己说过的话，于是他鼓足勇气跟对方说了第一句话。
简弘亦：你，你好。
高天鹤：你终于不再躲我了。
高天鹤：你就不想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高天鹤：说起来也只能怪我倒霉，不知怎么让那个杀人犯给盯上了。他不光杀了我，还活生生把他杀现场伪造成了自杀现场，把之前那些人命全都算在了我头上。
高天鹤：拜托了，我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求你帮我洗脱罪名。
简弘亦：算了，说吧。我要怎么帮你。
5
“您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过程，那就请详细说一下吧。”
活到现在一直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的简弘亦除了办身份证之外就没进过这种地方，他对着面前的两位警察，额头不断往外冒汗。
“犯罪嫌疑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看上去差不多四十岁上下，穿一身灰衣服。三天前晚七点，我看到他在，xx楼的楼顶天台上行凶杀人，凶器是，一把水果刀，”简弘亦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尸体上的那一把。”
“既然您亲眼所见，那犯罪嫌疑人是用哪只手作案的？”
简弘亦一下被问住了。
这件事高天鹤没告诉过他，他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只手。
对面的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还是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您反映的情况我们目前已经了解了，后续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联系您配合调查的。”
简弘亦松了口气，起身离开。
简弘亦前脚一走，刚刚做笔录的警察就忍不住多了句嘴：“现在的人真是想钱想疯了，现在犯罪嫌疑人都自杀了，他还指望着编个故事就能拿到悬赏金呢。”
“你别这么说，”冲咖啡的女警察朝这边走过来：“刚才你做笔录的时候我可都看着呢，那个人讲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眼睛频繁往左上方看而不是右上方，他是在回忆案发时的场景，大概率不是在说谎。”
“还有啊，”女警察把咖啡随手放在桌子上：“我建议派人挂上刚才那人，我有预感他要出事儿。”
6
简弘亦又一次梦见了高天鹤。
简弘亦：该说的我都帮你说出来了。
高天鹤：谢谢你愿意帮忙还我清白。
简弘亦：不必了。反正我也躲不掉。
高天鹤：你说什么？
高天鹤：对了，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简弘亦：为什么？
高天鹤：我初来乍到，在这边谁也不认得，现在闷得慌，想找个人聊聊天。
简弘亦：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高天鹤：其实跟你那边的世界差不多，只是我没办法在你那边的世界像你一样生活而已。
简弘亦：我本来以为只要在这边结束了生命就是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被烦心事困扰，原来去了那边也是一样。可你在那边好好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明白呢？
高天鹤：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眼里也容不得沙子。我从来不愿意求人办事，求了谁就是欠了谁的人情。如果不是我现在实在做不到，我也不想麻烦你的。
简弘亦：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愿意求人帮忙。钱债好还，人情债弄不好可是要欠一辈子的。
高天鹤：但两个人想建立关系，不就是要从互相亏欠开始吗？
简弘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是不是我帮你洗清了罪名，你就会离开我了？
简弘亦：你怎么不说话了？
简弘亦：你去哪儿？
7
简弘亦终于见到了高天鹤口中的犯罪分子。
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就被盯上了。
就在他站在自家门口翻找钥匙的时候，一把水果刀顶在了他腰上。
紧接着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行啊，报警告发老子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简弘亦在那一刻心里想的不是自己要命绝于此，而是他也许能去那边的世界找到高天鹤了。
“不说话是吧？”腰上的水果刀刺进了身体里：“把门开了。”
简弘亦痛得咬白了嘴唇，他脑子里浮现了高天鹤的脸。
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再帮你了。但是你放心，要是有机会能见到你，我会亲自向你道歉的。
简弘亦索性放弃了反抗，刚好他对这边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唯一的那对好朋友，他们两个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朋友，就算自己不在了，应该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吧。
就在简弘亦闭上眼准备去找高天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他顾不上腰上伤口的疼痛回头看去，那个前一秒还威胁要杀掉自己的罪犯此刻正被两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还不住喊着警察同志冤枉之类的话。
“冤枉？”为首的男人冷笑：“这回你打算找什么理由？这人要是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带走！”
“抱歉同志，”之前一直没讲话的年轻警察抬头看着简弘亦：“我们来晚了。”
简弘亦摇头，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进屋，带上门后他就倚靠着门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恭喜你啊。
简弘亦对着空气说道。
8
“这就结束了啊？”高天鹤撇撇嘴：“简简，你也太敷衍了吧。”
简弘亦满脸无辜：“我没有啊，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啊。”
高天鹤摇头：“我觉得平凡，一个本来有血有肉的故事愣是让你写的像个大纲一样，没意思没意思。”
“没办法啊，”简弘亦叹了口气：“我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头不停被抽取胆汁的熊，这几天都感觉灵感枯竭，七天憋出六个字，我觉得我需要休息。”
“好吧好吧。”高天鹤绕到简弘亦身后给他揉肩膀：“辛苦啦我的简简，明天我们就不写了，出去玩两天好不好？”
简弘亦伸手把高天鹤的两只手拉下来抱在胸前：“好啊，鹤鹤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